2018年,中美贸易战打的如火如荼,以华为,中兴为代表的一批本土企业遭受重创,一块小小的芯片成了美国对华制裁方案中最具杀伤性的手段,也成了让无数国人心心念念的存在。
同年6月5日,台湾积体电路制造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被誉为“芯片大王”的张忠谋在股东大会上宣布退休。他的隐退,标志着世界半导体行业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7nm制程变为现实,并投入量产。
作为芯片制造行业的领军人物,张忠谋创造了有史以来最挣钱的华人公司。用当年的数据为例,台积电力压老牌豪强Intel,以2087亿元人民币营收问鼎半导体行业榜首。台积电的影响力覆盖全球,即便是高通,三星这样的市级企业,离开了台积电也会举步维艰。
独步于天下的台积电,到底是如何坐到行业龙头的位置?
张忠谋,1931年出生于浙江宁波。时年局势动荡,张忠谋的童年跟着父母辗转多地,最终在重庆定居。高中毕业后,由于内战爆发,无奈下张忠谋和家人逃往香港,张家决定送张忠谋去哈佛求学。
在前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上,张忠谋在日记中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旧世界已经破灭,新世界正待建立,自己必须鼓足勇气!”
1949年,在哈佛的1000多名新生中,张忠谋是唯一一个中国人。当时的美国由于二战大发横财,以全世界5%的人口创造着全世界40%的GDP,整个社会洋溢着创新和活力。受环境影响,张忠谋在哈佛学习的极为认真,成绩就位列全年级前10%。然而一年后,国民党溃败,仓惶逃往台湾,张家也从香港举家搬迁至美国。19岁的张忠谋听从叔叔的建议将专业方向转至理工科,并前往麻省理工攻读机械制造。
尽管在张的内心深处仍是个文艺青年,但他在机械行业的学习依旧十分刻苦,顺利取得麻省理工硕士学位。然而当他毕业后再申请博士学位时,却被校方接连拒绝了两次。
这件事对张忠谋打击很大,尽管不少人都劝他继续坚持。但年轻气盛的张忠谋索性赌气不念书了,他将简历寄往一家家大公司,两个月后,他收到了四家公司的面试邀请。其中最让他满意的是福特汽车,其次是一家名为希凡尼亚的半导体公司。然而在面试时因为福特公司傲慢的态度,双方闹得不欢而散。一气之下,张忠谋跑到了希凡尼亚,开始从事起一个完全陌生的工作领域——半导体。
牛人之所以是牛人,就是因为他们总能在艰难中不断前行。虽然刚接触半导体的张忠谋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但凭借着不懈的钻研和努力,张忠谋仅用一个月便掌握了现有的工作,并被提拔成一个小主管。然而不久后,因为和领导在意见上的冲突,张忠谋负气跳槽到了德州仪器。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这次负气,简直不要太对。
如果说希凡尼亚在半导体行业中是个小朋友,那么德州仪器便是巨人般的存在。进入德州仪器的张忠谋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美国精神”:在这里,喊累的人是不存在的,失败是不被接受的,员工们对于加班是热衷且自愿的,要么一起玩命,要么拍屁股走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张忠谋逐渐褪去了狂傲,埋头于工作。不久后,由于张忠谋在产品良品率的卓越表现,他被提拔为锗开发经理,并结识了一位名为杰克·基比英的好朋友。
那时的张忠谋还沉浸在升职的喜悦中,他没有意识到,这位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最终成为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重要角色。
因为在几年后,杰克·基比英这个名字将会轰动全球——他是英特尔的创始人。
在一场下午茶会时,杰克问张忠谋:“我有一个想法,把数个电晶体、两极体,加上电阻,组成一个线路放在同一颗硅晶片上,你觉得怎么样?”
杰克·基比英
此时想独立完成一个电晶体都不怎么熟练的张忠谋挠了挠头,表示没什么想法。杰克的想法太大胆了,大胆到不切实际。但令他意外的是,几个月后杰克居然真的做出了成品,并轰动了整个半导体界。杰克·基比英也借此成为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
不久后,杰克选择自己创业,他拉上了另一位被认为和他同时搞出了集成电路的大神诺伊斯,以及“摩尔定律”的提出人戈登•摩尔,共同创办了英特尔公司。
亲身经历了这场足以载入人类史册的伟大壮举,张忠谋备受震颤,前瞻技术的力量直接影响了他今后的生涯。但这时候的张忠谋还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因为他得到了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1961年,德州仪器决定出资供张忠谋攻读博士。张忠谋一雪前耻,顺利通过斯坦福机电系博士考试。他在日记中写道:“在麻省理工落第的耻辱终于洗刷,这又是人生中喜悦的一天!”
斯坦福大学
1964年,张忠谋博士毕业,并被德州仪器任命为锗晶体管研发经理,统领将近3000人的队伍。1972年,他就任德州仪器公司副总裁和资深副总裁,是德州仪器的第三号人物,仅次于董事长和总裁,德州仪器也在这一期间成为世界第一。此刻的张忠谋春风得意:在学历上,他是麻省理工硕士、斯坦福大学博士;在工作上,他是德州仪器的高管,收入非常可观;在生活上,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完美人生大抵如此,但张忠谋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杰克·基比英和他一手创办的因特尔,已经变成了德州仪器最强劲的对手。
当时英特尔人才济济,短短几年就将存储方面做到了世界第一,还有做cpu的打算。张忠谋是个狠人,他认为混科技产业的大企业,一旦决定去干一件事,就非得干成世界第一不可。在他的坚持下,德州仪器也开始做内存,在容量上足足是英特尔的四倍。并且在价格上各种优惠,即便亏本也不在乎。在技术和价格的重重攻势下,包括英特尔在内的各路竞争对手被打的嗷嗷直叫,英特尔CEO格鲁夫更是当着张忠谋的面大骂他是个偏执的疯子。但张忠谋的“狠”是有成效的,执掌德仪半导体业务的将近10年里,世界半导体市场上,德仪“世界第一”的位置也始终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1978年,德州仪器任命张忠谋为消费电子集团总经理。对于这个决定张忠谋非常抵触,他认为投资半导体才是王道,但他的上司,德仪新上任的总裁菲伯铁了心要将公司重心转向消费电子。这让张忠谋萌生了退意,。1983年,张忠谋离开了德仪,前往纽约出任通用器材的总裁。但在新的岗位上,张忠谋依旧闷闷不乐,杰克·基比英创办选择自己创业的历史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五年后,已经56岁的张忠谋前往台湾,他要在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帝国!
在台积电创办之前,芯片行业属于“一条龙”模式,从设计到制造再到产出,都由一家公司全权完成,这就导致半导体行业所需要的人才要求极高,毕竟像杰克·基比英那样的全才屈指可数,全世界都找出几个。而制造芯片则需要强大的资金,除了德仪,佳能,日立等行业巨头,几乎没人敢涉足。偶尔也会蹦出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司,嚷嚷着要将芯片制造独立开来,但很快就败倒在残酷的现实面前。
张忠认为,未来芯片产业的分工是必然趋势,他只要专心搞好制造这一门就够了。然而台积电创办初期并不顺利,首先是人才上的问题,在半导体行业混迹了几十年,张忠谋对各路人士都有了解,这些技术能力超强的大神们在脾气上更是彪悍,喜怒无常。大多数人对于张忠谋想要搞代工的想法嗤之以鼻。所幸之前积累的人脉在这时派上了作用,他连蒙带骗的拉拢了通用电气半导体总裁戴克做总经理,同时跟来的还有一批技术人员。
台湾方面对于张忠谋十分欢迎,并将其看做是台湾的工业民族英雄,虽然此前的五十年间张忠谋从未在台湾呆过一天。有了政府的支持,台积电在人员,场地和资金方面都没有问题,但在订单方面始终不温不火,一年后公司甚至到了入不敷出的局面。张忠谋再次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兼老对手英特尔。此时的英特尔在格鲁夫的带领下,正在大刀阔斧的向电脑CPU转型。张忠谋看出了格鲁夫想专心搞研发的心思,“语重心长”道:“好兄弟,你就把制造工作交给我们吧,这样你们才能有更多精力和时间去研究CPU呀。咱们的交情你还信不过嘛,我们不生产芯片,我们只是芯片的制造工……”。尽管心有疑虑,但格鲁夫觉得张忠谋说得对,两家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不久后台积电通过了英特尔的审核,并拿到了来英特尔的一批又一批订单。
有了英特尔这块金子广告,一些呈观望态度、无力搞制造的半导体设计公司纷纷选择和台积电合作。其中最有名的便是AMD,这家企业无论是在体量还是资金技术储备上都远不如英特尔,但愣是靠芯片设计和英特尔平分秋色。
张忠谋以卓越的前瞻和远见,意识到了芯片分工必然,就像一战时期美国步枪标准化那样。同时他亲自创办了台积电,在“你们设计,我们制造”的分工模式下,设计者不用考虑制造的种种问题,可以专心于设计出性能更优渥的芯片,而制造方则成为了坚实的后盾。整个行业呈现出一个良性循环,并推动着芯片产业的发展,实现了多赢的局面。
2000年后,个人移动业务全面兴起,台积电迎来了高光时刻,不想挣钱都难!随着三星,高通,苹果等企业的入驻,台积电一举成为世界半导体重镇。张忠谋将芯片代工做到了极致,技术投入并规模扩张。以2016年为例,台积电在研发上的投入高达22亿美元。
除了巨额的研发投资,张忠谋深知人才的重要性,他对下属极为慷慨,早年,他就争取到董事会每年拨出利润的20%作为员工红利。2013年,他还废除以股票形式发放分红的规定,改为100%用现金。除常规性激励,每个重要战役,张忠谋也都采取特别措施,比如“夜莺计划”,所有加入该计划的员工,都是底薪加30%、分红加50%。在这样的激励下,员工自然干劲十足,张忠谋的暴脾气和铁腕政策,在他们眼中都无比可爱。
同时,张忠谋将诚信看的非常重要,他认为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诚信都是第一准则。他曾经有个极为看好的接班人蔡力行,因为后者粗暴的管理模式裁掉了一位勤勤恳恳的员工,并向他隐瞒了这一消息。张忠谋得知后,毫不犹豫的裁掉了蔡力行。从知晓到执行,只用了十分钟。
多方制衡,如今的台积电,越做越大。
现在网上有一些言论,什么“华为和台积电是给他面子”,“台积电离倒闭不远了”种种。
对于这些话,我只想说:全是胡扯!
首先台积电并没有真的断供华为,其次台积电的客户远远超出大多数人的认知。华为是台积电的大客户,以2019年为例,华为向台积电贡献了391亿人民币营收,但并不是说台积电离开了华为就回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比如苹果A14芯片就点名要台积电代工,类似的还有近两年要面世的骁龙875。包括华为预计下半年发售的mate 40,所使用的5nm处理器——麒麟1000,依旧是台积电代工。
不是台积电离不开我们,是我们离不开台积电啊!
我们已经错过了芯片代工最好的时机,就应该更清楚的意识现状,正确看待本土企业和台积电的差距,同时不能只满足与台积电。
前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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