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吧》想表达的主题是「一个电影的诞生」,而电影诞生的核心主角就是电影导演,他们代表着电影未来的力量。
作者|赵 铭
修订|王亦璇
「导演类综艺如何能为市场留下实质?」
2021年的一天,在一个导演编剧会议间隙,《开拍吧》制片人谭娜抽空给导演郝杰打去了一通电话。当对面的男声表示自己在内蒙古乡下采风时,谭娜几乎当即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邀请郝杰在北京见面。
郝杰已有六年未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就在接到电话之前,长达一年半的时间,他一直在内蒙古考察,拍摄偏远地区农村题材作品。
新生力量,艺术审美独特,想拍好电影,是《开拍吧》在历经漫长的起步之后,对于节目要寻找怎样的导演的统一认知。对于谭娜来说,这档节目不强调绝对「排场」,但要求每一位导演都具备特色和水平。
更为重要的是,相比于真人秀对于赛制和冲突的天然演绎,《开拍吧》从绿灯会成员的角色设置开始,探索的就是还原电影摄制流程这一核心要求。
实际上,场景单一、拥有观赏门槛的导演类综艺,于平台而言往往是前景不明的创新实验。几经周折的筹备和不够理想的商业化情况也反映在了《开拍吧》这档节目当中。谭娜说道,无限接近真实的市场生态,更促使节目组无限理想化地支持着创作。「我从这些年轻导演身上感受到,有这样一批人非常想要好好创作的心态。」
这在某种程度上让综艺节目与电影导演得以实现双赢。比如,节目组向导演、绿灯会「进修」电影知识,而青年导演则在三轮短片拍摄中更深入自己所擅长的题材。再者,爱奇艺想用留住IP的方式为平台带来长远效益,同时给青年导演提供更多拍片的机会,从内、外部两个方面盘活人才和市场。
综艺场为电影本身搭建了一个「楚门的世界」。在这里,青年导演要面对投资、路演和市场评价,通过一部部作品翻滚着长大。他们同时在比试中挖掘着潜能。「中腰部」不再是仰望,而变成了继续向上爬的基础。
谭娜回忆起和郝杰在北京见面的那天,郝杰说道,「终于有一艘船向我驶来。我要借由这个机会跳上这船,看看能不能把我带到更广阔的大众面前」。
早在2020年,制片人谭娜就想做一档从导演视角出发的综艺。只不过,寻找「好导演」这件事比想象中困难。相比较于制作一档昙花一现、无法给市场留下影响的综艺,她选择搁置创意,先投入到《戏剧新生活》的录制中。
转机发生在一年之后。青年导演彭宥纶向《开拍吧》总制片人姜滨提议,是否可以为青年导演制作一档可以自由创作的综艺。这位在视觉&TVC领域已经有所成就的「非科班电影导演」给了整个节目团队启发,「我们认为国内还是有这样一批青年导演,有电影梦想的同时,想要踏实地用真诚的作品去打动观众」。
这样的人物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帮助爱奇艺从内部开始厘清创作方向。甚至包括创始人&CEO龚宇本人在内,都从最早期的找人开始协助推进节目。他们这样定义好导演:具备青年感,年龄跨度在80后到90后之间;有一定过硬的作品水平,综合评分来自豆瓣、票房以及获奖记录。
节目气质在这期间也被概括了出来。《开拍吧》强调新生力量——这批导演应该是能够代表中国电影未来十年的领军人物。
导演名单经过了层层筛选,这一过程花费了漫长的数月时间。爱奇艺电影中心的同事、节目组顾问王红卫、伯乐营销创始人张文伯、以及专业的选角团队渔米可禧都在源源不断地向节目组提供可能人选。通过综合评定,背调,包括观看对方以往视频里的表达,名单上的人数在初选阶段后被锁定为80人。
只不过,有了初选名单之后,更难的是定下最终人选。在电影市场环境中,导演习惯处于幕后,大部分时候对于塑造个人品牌等动机和诉求并不强烈。
而从综艺的角度来说,相比典型真人秀性格的艺人,对自己作品高度严格的导演们,往往是更个人主义的「素人」。打电话不理、去片场不见,「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种不被厚待的感觉」,谭娜开玩笑道。
但节目始终有自己的考量。彭宥纶回忆道,在前期创作的阶段,《开拍吧》给予了导演充分的创作空间。平台所覆盖的导演生态,也是在导演创作的可能性和开阔性之上所做出的选择。
综艺为电影的美学与艺术让渡了一部分表达的权力。这种「尊重」,后来成为格外吸引青年导演加入《开拍吧》的决定因素。
郝杰在节目筹备最初就被视为一个特别角色。《光棍》《美姐》等作品的问世,让谭娜觉得,能在彼时环境中拍摄这种题材的导演,「应该特别有想法。」
「某种意义上,郝杰也是被我们对他的喜欢所打动的」。谭娜说道。更为重要的是,《开拍吧》总编剧王海龙重点推荐了郝杰,带领编剧团队拉了郝杰所有影像作品。他了解郝杰的创作风格,同时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感情。交流过后,郝杰说「我们是有共同语言的」,同时被节目组对于导演创作的尊重所打动,「其他(关于综艺)的点,我不知道、也不在乎」。郝杰如是说。
沙漠(右一)在拍摄现场
沙漠是最早进入候选名单的导演之一。北电毕业,执导的网剧《你好,旧时光》豆瓣评分8.6,院线电影《我要我们在一起》票房超过3亿。谭娜回忆,很多人一听爱奇艺要做青年导演的综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沙漠。
初次见面,谭娜和节目总导演王刚都觉得沙漠人如其名,有当代青年导演那一副桀骜不驯的感觉。不管是作品感,学院派的履历,还是精气神儿,「沙漠能代表整个青年导演的品相,是大家会期待的模样」。
只不过,沙漠对参加综艺这件事一度非常犹豫,他更关心的是谁和他一起玩儿。
胡国瀚也关心这件事。在节目组找人阶段,他导演的高口碑网络电影《硬汉枪神》让节目主创们眼前一亮。
同样科班出身,胡国瀚在从中戏毕业那年遇到了网络电影的热潮,先后拍摄了四部网络电影。《硬汉枪神》的火爆,也在「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网络电影」上给了行业更多启发。
收到《开拍吧》邀约时,胡国瀚坦言,自己对综艺节目一直有着刻板认知,「幕后的人来到台前,被很多摄影机对着,还能不能全身心投入到创作里面」。
在了解到导演梯队中有沙漠、易小星等人选,以及背后的制作团队和节目流程之后,他决定加入,「对其他导演,我都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的」。胡国瀚说道。
节目组和导演们都觉得,《开拍吧》是一场进修。
《开拍吧》最想表达的主题是「一个电影的诞生」,而电影诞生的核心主角就是电影导演,他们代表着电影未来的力量。「我们的方向决定了我们必须要做什么样的人」。为了保证能更好地还原电影工业的生产流程,节目组选择减少「秀」的成分,来适当对冲掉综艺的效果。注重作品品质,尊重电影工业,是节目的核心。
找人、交流的过程也是节目组学习的过程。和青年导演们对话的过程中,《开拍吧》节目组也在不断吸收知识,了解哪些角色对他们来说是重要的,并获取能反哺到节目模式和赛制中的想法。
在选择导师团时,节目组拉了4-5个角色象限,如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这些都是一部电影诞生背后必不可少的角色。导师团需要具备一定的话语权、权威性和话题感,为了支持这一项目,龚宇甚至亲自上阵,与导师团的最优人选沟通。
绿灯会成员陈凯歌
除了在电影界的权威性,陈凯歌优秀的表达输出能力也让节目组更确定将他列为最优选。节目组通过以往的视频,发现了刘震云的幽默气质,以及他与陈凯歌彼此之间的熟悉度,也有机会制造更多火花。
舒淇很早就表达了想要参与的意愿,与节目组一拍即合,也可以从女性的视角呈现导师的观点。唯一的X元素曾是陈思诚——在此之前,他没有过综艺经历。对话之后,谭娜发现陈思诚很愿意输出自己的专业视角,又着重邀请他加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且彼此熟悉」。在给导师团找专门的称呼时,源于好莱坞工业体系的“绿灯会”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实际上,每一次在和绿灯会成员确认其参与意愿的同时,节目组也在借机向对方请教对电影市场、对节目的看法,探讨这档综艺到底应该怎么做。
在节目设置中,三轮短片的创作周期分别被定为20天、38天和20天。谭娜和团队了解到,短片创作的一般时间是一个月左右,第一轮由于导演在前期准备时就已经有了剧本,所以安排20天拍摄+后期;第二轮要加上剧本创作的时间;第三轮,则是根据前两轮的铺垫,考验他们短时间内的极限创作能力。
时间限制是导演们的「紧箍咒」,但也能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
来到《开拍吧》之前,胡国瀚希望能展现自己驾驭院线商业片、长片的能力。然而短片和长片的节奏截然不同,如何在呈现短片作品的同时展现长片能力,这中间天然存在着矛盾。同时他也发现,在有限内创造无限的可能性,这是在考验导演创作的基本能力。「可能在很难的情况下,反而能迸发你的创作源泉」。
而对彭宥纶来说,综艺里没有办法协调时间,作品更容易面对危险,这就需要展现导演的控制力。「如果没有这个综艺,可能这些作品都无法真正让大家去看到,而综艺在很短时间内,把一群创作者聚焦在一个极致的矛盾里面,让所有人都了解电影的生态和创作流程,对这个行业有更多理解」,这也给了自己机会去展现实验性的作品。
第三轮还增加了「命题」模式,要求青年导演在已有的命题和人物关系下进行创作。看似狭小的施展空间,反而给了节目组惊喜——激发了导演的潜力同时,能够看出同一主题下不同导演的表达。于是,以喜剧见长的易小星拍出了让舒淇和刘震云落泪的短片,彭宥纶「去视觉化」彻底回归到故事本身,郝杰,则终于走出农村,进城了。
作品完成后,郝杰告诉谭娜,他最大的收获是相比之前的「老牛拉车」,终于知道一个电影工业的列车是怎么跑的了。
郝杰(左一)在拍摄现场
「我们想给他们机会,让很多青年导演在现实中熬过的那些苦,能够在这里面被补回来」。谭娜说道。在残酷的、没有容错机会的电影市场的背面,是节目屡次给予的「翻身」机会。
初次面对绿灯会时,彭宥纶就表达过自己在拍摄第一部院线电影时所受到的打击。而第一轮拍摄又遇到团队磨合困难,短片没有按时完成、最终撤档的情况让她在第二轮再次面对绿灯会时,紧张和内疚。「当时我的信心完全垮掉了」,她后来回忆道。而当看到四位导师都投出50万的时候,「这给了我莫大的温暖。」
她得振作起来。「这个振作起来并不是我要搞多大一个项目,或者讲多大的故事给大家,我觉得我得振作起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探讨。」于是第二轮中,她讲了最想讲的故事《漏洞》,锻炼自己面对复杂叙事的能力同时,「以我最脆弱而笨拙的状态去做创作,我觉得才是最好的。」
参加《开拍吧》之初,彭宥纶希望让大家忘掉她的优势「视觉」,去证明自己离电影更近。在最后一轮,她直接选择放弃所有视觉性手法,通过固定镜头,主光来完成叙事。「电影本身的哲思、故事和人物,永远是高过于画面的」。
三个月的时间让彭宥纶对电影的认知发生了变化。节目之前的不自信,转化为三轮竞演过后对电影的更加广阔的预想。而当她尝试去探索电影边界时,也会被业内人看到、尊重。「我已经意识到,只要有自信,很多表达就不一定是错的,只是看法不同而已。」
彭宥纶在拍摄现场
没有院线经验的胡国瀚把《开拍吧》比做自己的「成年礼」。在即将踏上院线电影的这一阶段,节目给了他些经验,或者说信念。相比直接上手去如履薄冰地做自己的第一部院线,「我觉得自己是打了有准备的仗」。胡国瀚说道。
节目的环境是理想化的,但反馈是真实的。在某种意义上,《开拍吧》成了青年导演们的一个进修班。现在,谭娜觉得最有成就感的是,参加节目的六个导演,以及市场上其他优秀的青年导演们都看到了通过一档综艺能获取的能量和成长。
《开拍吧》更明确地展现了综艺与电影两产业相结合的可能。爱奇艺尝试以一档节目为切口,为平台和市场带来了一圈圈涟漪效应。
无论具体落地形式是电影或剧集,爱奇艺首先掌握了19部短片的全部版权。《开拍吧》进行过半,包括平台内部的迷雾剧场在内,已经有很多方面找到节目,想要和几位导演尝试合作。
这产生了后续的产业效应。产业效应不仅体现在青年导演对于爱奇艺电影中心的作用,还体现在综艺和电影的连接。「爱奇艺在做打通的事情,《开拍吧》不仅是一档综艺,更多是综艺联动影、剧的市场,某种意义上也促使爱奇艺在内部形成产业链。」谭娜说。
谭娜把第一季《开拍吧》从策划到推进的过程喻为「摸着石头过河」。在经历过这一阶段之后,她发现导演们的合作开放度很高,「实际上,题材方面可以增加暖心、合家欢的作品,我们未来会在命题部分再做做文章。」
在另外一面,年轻的导演们也开始了自己新的「开拍」征程。
与6年前不同,郝杰回到了对「人心」的探索。农村于电影叙事而言只是一个载体,他更关心的是共通的人心和人心的不自知。长期游走于城乡最一线的他,常常感叹扶贫和脱贫工作带给农村的巨大变化。「变化带来了更多故事,扶贫就是我接下来要尝试的题材。」郝杰说道。
胡国瀚对绿灯会成员陈思诚的一句话印象深刻。作为团队监制,陈思诚无意间说道,「对待商业或者说对待类型电影上面你(的感觉)是准的」。
这句话给了胡国瀚「有潜力做一个成熟的商业片导演」的信心。胡国瀚说,创作电影的核心诉求是与观众产生共鸣,在坚持表达的同时,与市场发生碰撞同样重要。
胡国瀚(右一)在拍摄现场
而彭宥纶在《开拍吧》之后,逐渐意识到要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即使它很冒险」。实际上,相比单纯追求商业项目的成功,电影吸引她的是思想性,展现人性、未知、情感的可能。就像她在看李安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时,感受到那份暗涌的、对于人生、信仰、对于自己这一辈子要选择相信什么的一种哲思——这触动她良久。
把《漏洞》视作尝试软科幻之路的开始,彭宥纶未来还是会关注跨物种间的叙事,「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么大的能量,但是我想去做。」
机会正在走来。就像陈凯歌在节目中所说,「自然界到了春天,花就开了。花开花落两由之,花开的时候,就是你们继续向前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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